一道道目光下,盧璘提筆,飽蘸濃墨。
手腕懸空,身形筆挺。
宣紙鋪開,筆鋒直動。
沈春芳站在一旁,目光緊隨筆鋒,口中下意識地輕聲念出。
“《與柳權別》?!?/p>
“昭寧三十年,送少爺柳權赴鎮(zhèn)北城有感”
“男兒何不帶吳鉤,收取北疆五十州?!?/p>
前兩句一出,沈夫子的眼睛猛地亮了起來,忍不住擊掌叫好。
“好!”
“好一個‘帶吳鉤,收五十州’!”
“開篇便有吞吐山河之氣,將少年人建功立業(yè)的雄心壯志,寫得淋漓盡致!”
沈夫子激動的胡須都在顫抖。
這兩句詩,簡直是為即將奔赴沙場的權哥兒量身定做。
沒有半分離愁別緒,只有金戈鐵馬的豪邁與一往無前的氣概。
這等氣魄,尋常讀書人如何寫得出來。
也不知道璘哥兒這腦袋怎么長的,難不成真去戰(zhàn)場上走過一遭不成?
鄭寧雙手抱胸,但她的視線沒有停留在詩句上,而是直勾勾地盯著字跡。
盡管不是。
三點一線,日復一日。
夫子倒是時不時會外出一趟,不過每次離開的時間都不久,過不了幾日便會回來。
只是每日練字的時候,身邊多了一個鄭寧。
起初,盧璘還以為這丫頭只是一時興起,三分鐘熱度。
沒想到,竟真的堅持了下來。
每日清晨,當盧璘推開房門,總能看到鄭寧早早地等在院子里,呵著白氣,跺著小腳。
不過鄭寧很懂事,從不靠近,也不出聲打擾,就那么遠遠地站著,睜著一雙大眼睛,看著盧璘練字。
等盧璘練完字后,又默默回房間。
盧璘著實有些意外,這丫頭除了那身大小姐脾氣,性子其實異常安靜。
一天的大多數(shù)時間,不是在自己的房間里睡覺,就是在院子里發(fā)呆。
唯獨在盧璘練字的時候,她能安安靜靜地待上許久。
可盧璘也從未見她拿起過筆,就只是看著。
轉(zhuǎn)眼,十個月過去了。
秋去冬來,清河縣迎來了又一個寒冬。
北風卷著枯葉,卷起千堆雪。
又是一個清晨,練完晨字的盧璘,收起筆墨,轉(zhuǎn)身回屋,鄭寧一言不發(fā)地跟在身后。
進到屋里,李氏和盧厚還沒起,盧璘往爐子上燒了一壺熱水,等爹娘起來可以直接用。
等待水開的時候,李氏和盧厚也從房內(nèi)走了出來。
李氏身上裹著厚厚的棉襖,一邊搓著手,一邊對盧璘開口說:
“璘哥兒,今天記得去縣衙領年俸。”
“那幾十擔米,光靠你爹一個人,夠他折騰的?!?/p>
盧璘點了點頭,心里忍不住發(fā)笑,娘這是掐著日子啊,每天盼著領她那三品誥命夫人的俸祿。
盧厚在一旁接過話茬:“璘哥兒,那咱們得早點去,店里還要開張呢?!?/p>
話音剛落,李氏一個眼神就瞪了過來:
“就知道惦記你那破下水鋪子?!?/p>
“一年到頭掙的那點錢,還不夠你補貼那些無關緊要的外人。”
“要不是有我這份年俸,你早就喝西北風去了,真是擰不清輕重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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